90小说网 > 杜育龙文集 > 灰的十月

灰的十月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天庭小主播我和女主播的那些事娱乐玩童西游之问道长生一符封仙六零小娇妻都市小世界变身咸鱼少女圣神传承

90小说网 www.90xiaoshuo.com,最快更新杜育龙文集最新章节!

      一九九五年十月,对常昭夫来说总是灰蒙蒙的。而且他穿的是灰色的夹克衫,灰色的牛仔裤,灰色的袜子,差点连皮鞋都是灰色的了。天气也常阴得很重,天上总是灰的。他走在街上,黑阴的天上飘下了雪点似的东西。常昭夫很惊讶,他以为下雪了,但仔细一看,却不是雪花。旁边的行人也惊诧于现在这么早就下雪了。一人大声喊:“这哪是下雪呀,是谁烧东西落下来的灰!”

    这句话触动了常昭夫,他的十月是灰色的。夜色中,他彳亍在郊外的月光中。他住在郊区,城乡结合部。骑了自行车不到五分钟可到郊外。一大片麦田,加上寒冷的月光,蛐蛐的鸣声,使他更加觉得寂寞与无奈,还有孤独。

    九月底,常昭夫失了一次恋。这次失恋对他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似乎都接受不了这会是事实。有一种阴阳浴,就是一会儿用凉水洗澡,一会儿用热水洗澡。张小蕾对他的爱就是一种阴阳爱,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把他折磨得几乎要发狂了。张小蕾先是忽然喜欢上了他,使他受宠若惊;忽而又疏远了他,使他措手不及;忽而又爱上了他,使他欣喜若狂;忽而又离开了他,使他晴天霹雳。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怀着极大的痛苦,放弃了张小蕾。后来,他在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这样写道:前不久,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小我五岁,我就像殷纣王喜欢妲己一样喜欢上了她。后来,我放弃了她,因为她懒、她馋、她脏。虽然放弃她,是一个痛苦的选择,犹如在我的脚底拔掉一根刺一样,虽然剔除的是有害的东西,但还是很疼的。常昭夫为张小蕾付出的很多很多。他住着很好的房子,地理位置也好,房东也不错,因为他喜欢张小蕾,而搬了家。搬家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搬一次家,直接的经济损失是很可观的。搬家后的第二天,张小蕾便离他而去,他落得个人财两空。这样的打击足使他能把张小蕾碎尸万段。搬了新居,换了一个环境,心情理应好一点了吧,但常昭夫依然无法把自己从痛苦中拔出来。新居偏于市郊,冷清。他感觉到自己犹如得罪了权臣的朝廷命官一样,被贬到了很偏远的小县。白居易不是有琵琶行吗?其中写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但是他跟谁是天涯沦落人呢?没有。紧接着,白居易又写道: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这些,都写出了常昭夫的心声。好的一点,在这个很不干净的民村中,他所住的这个院子确实很干净的,而且对面住了一个女孩。

    常昭夫刚搬来时,就见到过这个女孩,穿着一条牛仔裤,红上衣,短发,圆脸,白皙的肤色。不几天,便跟这个女孩搭上了话,才知道她叫郑红妮,是铜川地区人。他觉得自己是否跟郑红妮有缘分,自己本不想搬家,却认识了张小蕾,从而事实逼他不得不搬家。张小蕾的使命完成了,走了,却又认识了郑红妮。

    常昭夫心中稍微有点慰藉了,很快,他便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很快,常昭夫发现了郑红妮虽然年龄不太大,但却很显老练——但不成熟。成熟是一种修养的表现,老练是一种不单纯的表现。她有着很多的家具,是自己所无法比的。人说,男子不得便,便在天下转;女子不得便,便吃情人的饭。他猜想郑红妮肯定有情人,不然,凭着她自己的工资,怎么能够过得那么富足的生活?

    十月份,对常昭夫来说,是灰色的。

    在一个阴雨灰灰的下午,常昭夫照例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来了。上了班,他盼下班;下了班,他又盼上班。他怀着希望盼下班,莫名其妙的兴奋,下班后又是很空虚寂寞;又怀着希望盼上班,一切照旧,又是失望空虚。他的生活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

    “回来了?”郑红妮站在自己门口,脸上绽着很好看的笑容。

    “回来了!”他回答着。常昭夫忽而觉得自己的兴奋又有根有据了。郑红妮平平淡淡的问候,在常昭夫心中就像一潭死水中扔了一块巨石一样,激起了千万层涟漪。

    郑红妮长得比张小蕾排场,常昭夫想。而且他觉得要跟郑红妮交往下去。而且,郑红妮的出现,给他平淡的生活中加了一些调料,给他单调的生活平添了一些色彩。他觉得郑红妮的笑是极灿烂的,就像月季花,不,或者像茶花吧。

    吃完饭后,郑红妮来了,姗姗地轻盈地走来。常昭夫并不心跳加快,却很兴奋。便手忙脚乱地为郑红妮让座。

    常昭夫忽而喜欢上了这位姑娘。也许上帝安排了张小蕾把自己逼着搬到这里来,是为了和郑红妮认识的。

    “郑红妮,你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了吗?”常昭夫问完后,忽而觉得有些后悔,而且脸要发烧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脸发烧。

    “没有!”郑红妮咯咯咯地笑着,并且似乎有些手舞足蹈了。

    “但我已找到了自己的白雪公主了!”常昭夫认真地看着郑红妮,一本正经。他觉得自己如果爱上谁,或者说是一见钟情吧,就不妨直接表达出来,千万别害单相思,这不算轻率吧,更不能算是轻浮了。

    “我知道,是张小蕾!”郑红妮很自信地说。

    “不,是你,郑红妮!”常昭夫也很自信地说。

    郑红妮一愣,但很快镇静下来,拍着手笑着说:“你喜欢我是吧,但我却不喜欢你!”

    郑红妮真的不喜欢常昭夫。常昭夫虽然性格直率开朗,但人却长得不潇洒,而且个头不高。一块儿玩玩可以,但找对象就不能找这样的人。而且,郑红妮想,自己又和他不是很合适,或者是根本就不合适,就他有时那书呆子气和酸秀才气,自己似乎都受不了,况且自己跟他又不熟,他就这么轻率地表达出了自己。但是,他的声誉却不错。虚荣心又使郑红妮向另一个角度转变,常昭夫是大学生,工作又好,又是高科技人员,能嫁给他也好,但年龄又不合适,自己比他小整整五岁还多。郑红妮看着常昭夫屋子这么乱,真有点笑他了。她不由自主地帮着常昭夫收拾。收拾东西是自己的一点习惯,就像侠士爱抱打不平的习惯一样。但常昭夫却不喜欢整洁,乱是乱,但他要找什么东西,很快就能找到的。这一整洁,也许就在思想上是乱糟糟的了。

    “不要收拾了,我求你了!”对于她的一片好心,常昭夫没有办法。但收拾东西是女性的天性。

    郑红妮我行我素,根本不管他这一套。

    “你再不停,我就说难听话了!”

    郑红妮还是不停,甚至于把有些东西扔进了垃圾篓里。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常昭夫一直喊。

    “神经病!”郑红妮笑着瞪了他一眼,这给常昭夫了无穷的勇气,他以为郑红妮爱上自己了。

    郑红妮还是一刻不停地收拾。

    “啊!”常昭夫无可奈何地大喊一声。他觉得她的所作所为令自己惨不忍睹,于是钻在被子里,蒙住头,不去看她。

    十三,对于西方人来说是个忌讳的数字,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对东方人来说却是个吉利的数字,对常昭夫来说,十三更是个吉利的数字了。每月的十三日对常昭夫来说也是个好日子,而且他还迷信自己每月的九日、十八日、二十六日也是吉利的日子,可以说是情人日,特别是二十六日,更是良辰吉日,是他的爱情日。况且今年的十月还有个闰八月十五日,小中秋,是十月九日,又逢十月九日,真是喜上加喜、大吉大利的日子。按着每月的习惯,按着每年大吉之日的经验来说,在这样的日子里,碰巧与谁相认、相遇,都是能留下很难忘的幸福时刻或者能有一段恋情来。他与张小蕾的关系达到顶峰的时候,也是九月二十六日。二十七日,张小蕾忽然离开了他,像给烧红的钢水里加了一块巨大的冰块,会有震惊四围的爆炸声,又如灼热的锅里添了一桶冰水,不但会有巨大的响声,甚至于有时连锅底都会击破的。常昭夫的心碎了,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然而这偏偏却真的是事实了。在他痛不欲生时,却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郑红妮,这不能不说是老天爷给他的一点恩赐吧。

    于是,跟郑红妮熟悉后,郑红妮经常和他在一起。晚上一块出去散步,吃饭。郑红妮是个有骨气的女孩,她不愿意花常昭夫的钱,她不愿意欠着别人的,更不愿欠着常昭夫的了。每当常昭夫为她花了一点钱,郑红妮总是要在别的地方加倍地偿还给常昭夫。虽然常昭夫觉得不美气,但有这么落落大方的女孩能心甘情愿地陪伴自己,而且心甘情愿地去为自己花钱,他何乐而不为呢?但是,郑红妮却不喜欢常昭夫,她企图努力使自己去喜欢对方,但总是徒劳。按着自己的性格,她要是喜欢一个男人,她会为他做很多很多,为他付出很多很多,毫无怨言,因为她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一个男人,她同样也会为他做很多很多,客气至备,到那时,对方也不会骂自己,也不会恨自己,自己没有对不起他,因为她不喜欢他。而她的这种性格,往往给人以误会,常昭夫就误会了。

    十月九日晚,也就是小中秋的晚上。常昭夫满心欢喜地回到住所,今晚可以同郑红妮一起过小中秋了。回首往事,心中着实有很多感慨,辛酸泪一起涌上心头。自从八七年考上大学后,几乎没有一个佳节(春节除外)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只能听着别人幸福美满的笑声,自己独自彳亍于街头。没有爱情来光顾他,他也就在希望中一天天地度过,失望同失望交替着他的日子。就连今年的中秋节,张小蕾是同别人过的,他们相互还没有认识,常昭夫喝醉了酒,独自一人,光着上身,衣服披在肩上,流着眼泪唱着歌,走在街上,疯疯癫癫。这次,郑红妮天天和自己在一起,能一起过个小中秋节,常昭夫就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回到住所,却见郑红妮的门上挂了一把锁,她不在,还没有回来。

    常昭夫心中有了一分不快。他想着可能郑红妮过一会儿就能回来了。他出去买了十几块钱的朝鲜菜,各买了一瓶蓝带啤酒和青岛啤酒,准备庆贺一下,过一个快快乐乐的小中秋。

    他回来,把菜依样盛在碟子里,摆在桌上。打开了青岛啤酒,先慢慢地饮喝。他心中很着急,希望郑红妮能早一点回来。他犹如电影中的妻子做好了饭等丈夫回家,一直等到半夜一样。他尽量喝酒喝得慢一点,吃菜吃得缓一点。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却没有郑红妮的一点消息。常昭夫不免心中一阵酸痛,便有了三分的不快。

    “也许郑红妮晚上不回来了!”常昭夫想“郑红妮早已有了男朋友,但却离得远,不常呆在一起,好容易碰到个佳节,去找男朋友一块儿过节了!天,自己倒算个什么角色呀?自己在人家心目中倒有个几斤几两呀?人家在乎自己吗?”

    常昭夫心中便有了五分的不快。然而,他却还抱有希望,也许郑红妮晚上有事,自己不能误解她、错怪她,自己把节假日看得如此重要,人家也许看得淡如水,而且或许郑红妮会不会出去遇上什么麻烦?郑红妮又没有手机,无法跟她联系,也帮不了她的忙。

    八点半了,还不见郑红妮回来,常昭夫真的着急了。他一瓶啤酒还没有喝完,菜还剩下多一半,那是给郑红妮留的。也许大概郑红妮真的晚上不回来了,常昭夫难过地想。自己又是孤零零地度过小中秋了。老天呀,我常昭夫究竟做下什么事了,你对我竟是如此苛刻?

    常昭夫的眼泪要流下来了。自己真的这样命苦吗?

    将近九点时,外边有汽车的声音,接着房东的声音传来:“谁?是不是小郑?”

    是小郑!接着房东已开了院门,在外头问:“小郑,你咋这时候才回来?噢,你咋成这样了?是不是摔了一跤?”

    听不清郑红妮在说些什么。

    常昭夫心中一阵狂跳,高兴得如半夜里妻子终于等到丈夫归来一样,高兴之余又有一些责备,自己不去见她,因为生了她的气。

    通过听觉,他感觉到郑红妮已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而且房东也追了去,一个劲地说:“小郑,你到底咋啦?有没有摔厉害,要紧不要紧?”

    常昭夫在屋子里坐不住了。郑红妮真的出了事,他作为一个好朋友,不能不去关心。他心中仅有的一点责备之情也荡然无存了。他开了门,跨向郑红妮的屋里去。然而,他却打住了。他分明看到了郑红妮的屋里有一个男孩,或者说是一个男人吧!正关了门,女房东嘟嘟囔囔地正往外走。

    常昭夫心凉了。难道郑红妮真的把男朋友领回来了?自己太可怜了,太可笑了。他等来等去,倒等了个啥名堂吗?他心中便有了十分的不快。

    常昭夫心中像刀割一样难受。他简直不能容忍郑红妮,不能原谅她,永远。他打开了另一瓶本来留给郑红妮的蓝带啤酒,一饮而尽。痛快!他想。他不能呆在屋里了,不能耳听着郑红妮他们快快乐乐。他要去赏月。他出了门,下楼时,就见郑红妮和那个臭男人一块儿上楼,看起来是高高兴兴的,每人手里提了一瓶酒。他和她互相都没有打招呼,他不想同她打招呼,她伤透了他的心了,即使她向他打招呼,他也决心不去理她的。

    天凉了,常昭夫骑了车走在夜色中的街上,一阵微风吹来,冷得他要打颤了。他向郊外骑去。天并不很黑,天上堆了厚厚的一层云,月亮时隐时现。到了郊外,常昭夫找了一块可以赏月的地方,是在田野中,离路不远也不近,放倒了自行车,坐上去,点上一支烟,慢慢地抽了赏月。蛐蛐的鸣叫更增加了夜的寂寞。常昭夫心中稍微有点解脱。他想吼,此时唱上一曲也能抒发一下自己的悲伤之情。然而,他没有吼出来,但眼泪却流了下来。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平时郑红妮都能够和自己在一起,为什么今天不能?为什么?这个可恶的、混蛋的灰色的十月。

    常昭夫心中便有了十二分的不快。

    第二天下班回来,常昭夫见到了郑红妮。他要不要去理红妮?他没有理由去责备红妮,红妮又没有为他承诺什么。所以,他还是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快乐、很高兴地与红妮打招呼,他的笑很牵强,而且他已经至少对红妮没有了感觉。

    此后的日子里,常昭夫尽量回避红妮,或者出去玩,或者加班,只要回来得晚一点,就可以避免与红妮的见面。

    十月十三日,也是一个好日子。常昭夫却骑了自行车出去瞎转,漫无目的。他宁肯自己去痛苦,也不愿意抱着希望得来的却是失望,这种痛苦是措手不及的痛苦,是忽然的痛苦,是意想不到的痛苦。

    有一天夜里,常昭夫终于难耐寂寞了,看着红妮在屋里坐着织毛衣,不由自主地踱了进去。

    “常大哥,你来了?”红妮还是咯咯地笑着,忙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让座。

    “噢,你正忙着呢?”常昭夫落了座,却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了你就过来玩嘛,常大哥,你一天到晚都忙啥呢?经常回来得晚,想问你借几本书看都找不到你的人!是不是忙着谈恋爱呢?”

    “没没没!”常昭夫连忙否认。常昭夫喜欢眼前这位姑娘,却觉得她不适合于做自己的妻子,她有很多不足和不是。她不能把握住自己,很多事常被动得可怜。

    常昭夫和郑红妮有说有笑的,似乎双方都很快乐。常昭夫有很多按捺不住想与红妮谈的话题。

    夜深了,常昭夫按着郑红妮的意思关上了门。

    “我很喜欢你!”常昭夫直言不讳地说:“但是,你却令我失望了,我太失望了。我对你的爱慢慢冷却了,就像我的心一样凉了。也许你永远也读不懂我。你在什么时候令我失望,我都会原谅你,但你不该在有些特殊的日子令我失望。”

    “什么日子?”红妮很认真地问。

    “就是小中秋!本来,前几天,我的同事要为我介绍女友,这事你也知道,我为啥老是推脱着不见呢?就是因为我心中装着你。可你,偏偏在小中秋之夜,冷落了我的心。我第二天就作出决定,去见了同事为我介绍的女友,感觉相当好,我已决定跟那个女孩进一步发展了!”

    “是吗?”红妮问完,稍顿,咯咯地笑起来:“你好幸福啊!”

    接着红妮大声浪笑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或许在放纵自己,一直笑,一直笑,笑得常昭夫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她笑。

    红妮终于笑完了,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前面的墙,不言不语。

    “你怎么啦?”常昭夫对她的异样表现很吃惊。

    一大颗泪珠从红妮的眼角滚落了下来,眼泪纷纷流下,并开始抽咽,接着小声地哭。

    常昭夫愣在一边不知所措。

    红妮哭声愈来愈激烈,而且躺倒了在床上哭。常昭夫上前为她抹眼泪。红妮终于放声大哭了,用被子蒙了头。常昭夫知道郑红妮的哭并不是因为自己决定了不喜欢她,而是为小中秋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忏悔和后悔。

    常昭夫感觉到郑红妮喜欢自己,他一把抓起红妮的被子,爬上了红妮的身子,用自己的嘴捂住红妮的嘴,不让她哭出声来。红妮极不情愿地扭了两下,便迎了常昭夫的嘴,双手抱住了他,浑身颤栗着。常昭夫顺势关掉了灯。

    其实,这些都是虚构的,当时常昭夫就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他还是有着知识分子那种臭清高气,通过小中秋的事,他会永远不会原谅郑红妮的,而且他觉得郑红妮不够稳重、不够单纯、不够成熟。他怕万一做出什么事来,让红妮把自己黏住,他必须控制住自己,切不可感情用事,万事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有在旁边坐着,呆呆地不知道怎样才好。常昭夫又感觉到,郑红妮能在自己面前哭,说明对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因此还可以原谅她。

    常昭夫等郑红妮哭够了,说:“小郑,我知道你哭并不是因为我哭,而是为你在小中秋的所作所为表示忏悔。”

    郑红妮呆呆地说:“我就是不喜欢你,小中秋来的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那天我们分手了,我因为失恋而痛苦,而伤心。我很爱他,尽管他的很多地方不如你,但我却对他很着迷!”她的眼中闪着泪花。

    常昭夫失望了。男人不喜欢女人在自己面前夸别的男人,女人不喜欢男人在自己面前夸别的女人。特别是说,她对那个臭男人很着迷,更是深深地刺伤了常昭夫的心,犹如给他炽热的自信心上泼了一盆冷水。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只占那么几两几钱,甚至于没一点重量。那自己还为什么去同情她,去帮助她。

    “我走了,你多保重!”常昭夫果断地说,毫不犹豫,毫不回头地走出了郑红妮的房间,很响地甩上了门。

    第二天,郑红妮却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依然咯咯咯地笑着与常昭夫打招呼。常昭夫的心也定下来,也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而且在此后的日子里,常昭夫确实就发现郑红妮的确有情人,时不时的有男人在她这儿过夜,这对常昭夫来说是个莫大的伤害,他觉得跟郑红妮交朋友本身是自己的一个耻辱。如果上床,那就更降低了自己的人格。有时觉得郑红妮也挺可怜的,有时并不是她坏,而是那些臭男人坏,但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假如她能自尊一点,也不至于让那些臭男人去占她的便宜,或许她的业余爱好就是这个,或许她就是以此来谋生的,都不得而知。

    “还是离她远一点好!”常昭夫想着。李云也对他说过:“昭夫,你对她沾染不得,不然可就毁了你!”李云是常昭夫的好友,也是同事,他的话说得有根有据,常昭夫觉得确实如此。

    十月十八日夜,天气阴得像要有一场暴雨来临,乌云很沉重地压在房顶。常昭夫坐在屋里看书,就听有人敲门,他开了门,郑红妮打扮得很入时地进来了,脸上绽放着不好意思的微笑。

    “噢,晚上打扮这么漂亮干啥去呀?”常昭夫把她让进来玩笑说。

    “漂亮啥呢漂亮?李云约我晚上去跳舞,我说是你不去,我也不去。他一会儿就来了,咱一块儿去好吗?”

    “行,没问题!”常昭夫是个舞迷,当然很高兴。

    红妮掏出一盒红塔山,递给常昭夫一根,自己点燃一根。

    “哦,抽这么高档的烟呀!”常昭夫对于红妮的抽烟并不感到新鲜,早在初识时就没有为她抽烟惊讶过。

    郑红妮很亲切地坐在常昭夫的身边,并不时顽皮地给常昭夫脸上喷烟,常昭夫也给郑红妮脸上喷烟。

    “昭哥,不要这样嘛,我求求你啦!”郑红妮很肉麻地说。

    常昭夫便不去逗她,但郑红妮却希望他继续逗她,常昭夫不逗她,她便觉得这个书呆子确实没有意思。

    郑红妮抽完了一根烟,站起来说:“昭哥,我先去睡觉了,一会儿李云来了,再叫我起来!”

    “我也睡!”

    “那走吧!”郑红妮倒很大方地邀请常昭夫去她那儿睡觉。

    “我不敢!”常昭夫本意是说他睡在自己屋里,不料红妮却误以为他要跟了她去睡觉,所以常昭夫假意懦怯地说。

    郑红妮回去了。常昭夫依然看他的书。

    十分钟后,郑红妮敲了门,站在门口对常昭夫说:“昭哥,我瞌睡了,不去跳舞了。一会儿李云来,你们去,就不要叫我了!”说完,兴高采烈地给常昭夫了一个飞吻,走了。

    常昭夫跟出来,见郑红妮推开她的门,进去了。忽然,他分明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个男人坐在她的屋里。

    “流氓!”常昭夫心中骂道“她原来是有男人来呀!难怪不去跳舞了呀!”常昭夫心中忽然一阵酸,虽然他知道自己和郑红妮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自己不爱她,自己也不能爱她,但总是在不自主地吃着她的醋。郑红妮太不在乎我常昭夫了嘛。他为自己的可怜而叹息,于是更是气愤了郑红妮。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心不在焉地看着对面。不一会儿,郑红妮屋里的灯灭了。

    完了,郑红妮无可救药了。常昭夫惨淡地想。

    常昭夫独自走在街上散步。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常昭夫也不去管这些,他的思想很乱,比失了恋还要痛苦。他的脸上,淌着的不知是泪水、雨水,还是汗水。唉,这个灰色的十月。

    有时,常昭夫也想,即便红妮是这种人,她的本意也想如此吗?未必,她必须摆脱那些人,可是她摆脱不了。我应该把她拉上岸,但如果搞不好,她也会把我拉下水的。不管咋说,郑红妮是可以拉上岸的,因为她并不坏,有着向善的一面。

    但有的时候,常昭夫也很懦弱。红妮有时可以让他陶醉的,但他非常理智。如果他一喝酒,或许就失去了理智,而无法把握自己。

    有一天下午下班后,红妮做好了饭,常昭夫边上楼边开玩笑:“呀,郑红妮,做什么饭呀,这么香?”

    郑红妮笑呵呵地说:“常大哥,我晚上请你吃饭,饭都做好啦!”

    常昭夫正懒得做饭吃,也懒得出去吃,便很愉快地接受了邀请,不管她是诚恳的、还是玩笑的。也便顺势坐在她的饭桌前,饭也摆好了。

    “常大哥,我去买点酒来怎么样?”郑红妮问道。

    “不必了,如果我一喝酒,势必就醉,一醉就失去理智。记住,我在你面前永远不喝酒,原因很简单,你很迷人,我怕犯错误。”常昭夫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说。

    “不喝算了,就这样吃吧!”红妮很高兴。

    旁边录音机里放着流行歌曲。俩人一说一笑地吃饭。

    “常大哥,其实我这人可坏了!”

    “你怎么个坏法?”

    “你是不了解我,我真的可坏啦!”

    “你谋过财?害过命?”

    “没有,我还没那份胆量呢!”

    “我猜你没有那份胆量呢!那你坏啥呢?你是小偷?哦,对不起,你肯定不是,那你骗人钱财。”

    “常大哥,你怎么越说越离谱?”

    “对不起,那你说你坏嘛,我就只好猜想你坏在哪儿啦?”

    “其实,我从来不害人,也不想害人。我的坏指的是感情上的事!”郑红妮只好明说了。

    “噢,你常玩弄男孩的感情?”

    “在这方面,我既是受害者,也是害人者。”

    “你心底良善,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你就是个好人,优秀的人。至于你是否是害人者,我只能说,你受害的成分要比害人的成分大得多。”常昭夫觉得红妮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已经进步不少,有可救药了,可以有希望拉上水了。

    郑红妮怔怔地看着常昭夫,眼里噙着泪花,喃喃地说:“常大哥,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的男人,你有金子一般的心呀。”

    常昭夫哈哈大笑起来:“金子般的心?金子般的心顶屁用!”

    他想说,金子般的心顶屁用,至今连个对象都没有。但他却打住不说了,他怕红妮说,我嫁你吧!他总不能说,我看不上你的!常昭夫之所以不喝酒,就是怕犯这样的错误,喝了酒犯这样的错误还有情可原,如果没有喝酒再犯这样的错误,未免有些太傻了吧。因为他不能娶红妮为妻,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红妮是铁道,他自己则是轮船,轮船要走在江海上,而不能走在铁道上;如果自己是火车,或者红妮是江海的话,那还可以。既然不能娶之为妻,就不要去玩弄或者去骚扰人家的感情。

    红妮真的有出息了,常昭夫想。他在红妮的屋子坐到十点才回到自己屋里休息的,所交谈的话题都是些无伤痛痒的男女间的感情之事。

    十月二十六日,天气又阴得厉害,月亮却隔半天还露出头来几分钟。对常昭夫来说,二十六日是个爱情之日。常昭夫渴望爱情,所以便经常盼望二十六日,二十六日,本来没有爱情,都会留下一些罗曼蒂克的,真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

    果然,他一下班回来,红妮就来找他。红妮是“失踪”了几天以后来找他的。前几天,红妮一直不在,常昭夫便觉得生活中少了一点什么。虽然他不喜欢红妮,只要红妮跟别的男孩在一起,常昭夫也会吃醋的。红妮找他时,他觉得好笑。他好笑的原因是二十六日确实特别,真的在没有爱情的时候也会有心跳的感觉了。

    “小郑,我以为这几天把你失踪了!”常昭夫玩笑地说。

    “我这几天有点事。”

    “小郑,晚上一块出去玩,好不好?”

    “到哪儿玩?”

    “北方乐园!”

    “行,我回去换件衣服,你等我十分钟!”

    “好,快点!”

    红妮回去换衣服,常昭夫也换了一身精干的休闲装,穿上名牌运动鞋。他嘴里哼着歌,很快活。

    红妮回去了很久,也没有出来。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还不见出来。常昭夫也不敢去敲红妮的门,万一出来一个男人,多尴尬?常昭夫是一个遵守时间的人,他容不得别人不遵守时间,心中对红妮很生气。锁了门,一个人去北方乐园玩。

    一个人去北方乐园有什么心情呢?散散心,兴许心中能好受一点。他一人走在街上,又忽而想起张小蕾来。张小蕾对他的伤害还在隐隐作痛。失去了张小蕾,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满以为在这儿遇到了郑红妮,对他多少是个补偿。这个讨厌的十月,这个灰色的十月。他诅咒着这个可恶的十月。他不知道,郑红妮晚上在屋里精心地打扮,然后再出来的,他更不知道,他刚走,郑红妮也刚打扮好,出来他已经走了。这是多么不巧的事呵,这是多么没有缘份呵,即使有缘也无份呀。偏偏又是个二十六日,真的是灰色的十月呵。

    一九九五年的十月,在常昭夫的印象中,总是阴沉沉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他穿着灰色的牛仔,灰色的袜子。天上似乎总是想下雨,而总是下不下来,心情沉重得像天上低沉的云。爱情像太阳一样,总是不出现。或者说,爱情像雨滴一样,似落非落,像是要下下来,也却是没有的。他忽而感觉到自己其实是一条可怜虫而已。这么大的世界,他只是一个空气分子;这么大的生活海洋,他只是一个小水滴,渺小、可怜。他对自己的命运无可奈何,他生活在夹缝中,就像山石中间夹出来的一株小草。他对爱情更是无奈,爱情喜欢捉弄他似的,或者说爱情是和他捉迷藏了,当他寻找爱情的时候,爱情藏得无影无踪,当他躲着爱情的时候,爱情似乎却在处处找他。就是这样,他的年龄在一天天增大,事业无长进,爱情原地走。他忽而想哭,想好好发泄一下自己多年来积的悲愤和痛苦。然而他却哭不出来,眼泪早都干了。张小蕾跟他好的时候,曾希望他能写情书,但他写不了。常昭夫的文笔还不错,情书更不在话下。但是这次却写不出来,他的感情早已枯竭了。

    天上飘雪花了。他正惊异于这么早地飘雪花,却是天上落下的灰。他讨厌这灰色的十月,可恶的十月快快滚。他对着天空放声大唱一段,在这城郊难得疯一次。他唱道:

    夫妻们分生死人世至痛

    一月来把悲情积压在心中

    今夜晚月朦胧四野寂静

    冷凄凄荒郊外哭妻几声

    他流泪了,终于

本站推荐:天价小娇妻:总裁的33日索情我村子里的后宫佣兵的战争重生之财源滚滚美食供应商重生八零之极品军妻炮灰修真指南腹黑双胞胎:抢个总裁做爹地林家女学神在手,天下我有

杜育龙文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90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杜育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杜育龙并收藏杜育龙文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