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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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对面窗户传来许美静如梦的歌声,是她那首城里的月光。
我关了灯,望向窗外。而窗外,是高楼的墙。墙上的天空,被分割成一些奇怪的形状,灰蓝中杂着几丝乌黑。
我想,城里,城里是没有月光的。倘或有,也只是某个坐在高楼喝茶的夜,带着微醉的心远远望见的一点昏黄。或是在灯火灿然的街边,不由自主地抬头,从南方葱郁的棕榈或别的荫生植物旁望上去,见到的挤在树叶间的几瓣惨白。
最美的月光,应在故乡,在童年的梦里。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背笆篓。”夏夜,奶奶坐在院中的竹椅上,一手摇蒲扇,一手抱了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轻轻哼唱着,将她带入一个清新的梦境:对面的教室中,高年级的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可以辩认出母亲弯腰辅导学生的身影。月亮,象一个逃学的顽童,吊在教室后的洋槐树梢,借着串串洁白的槐花作掩护,对着小女孩扮鬼脸。风儿吹过,似有若无的清香弥散开来,渐渐地溶入月光之中。有松涛阵阵传来,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洋槐们便和着隐约的空谷回音浅吟低唱。
小女孩跳下地,望着月亮招招手:“月亮,月亮,你跟我走吧!”果然,月亮不急不缓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走,月亮也走;她跑,月亮也跑;她突然站住脚,月亮也立刻停下。小女孩拍着手笑,月亮也乐呵呵地把眉毛都笑弯了。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秋天的月,是挂得最高的。天空纯净得象一块蓝色的冰块。月亮静静地写在一角,四射着清朗的银光。在这样的夜晚,老人们会抱了一个收音机围在树下听戏,父辈们通常就着月光争夺楚河汉界。邻家的哥哥姐姐们会相约了去田野里捉青蛙、泥鳅和蛇。而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向往的就是在月亮下捉迷藏。
晚饭后,小伙伴们陆续来到粮站的晒场上。其时,农民们收割来的稻子已被脱去稻谷,一捆捆整齐地排满了偌大的场院。“石头、剪子、布”大家同时伸出小手,石头砸剪子,剪子剪布,布又包石头。赢家退出,输者再划,直至最后一人。这人便是“猫”“猫”的职责自然不用说啦!但见猫煞有介事地用双手蒙住眼睛“喵-喵-喵-”三声过后,四下里望,咦“老鼠”们一个个全没了踪影。不过,不用着急,他有最好的帮手呢!月亮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可以让你清楚地看到玲子的红花裙带飘在一堆稻草上,看到小明的一只脚正悄悄往草堆里缩,看到杰儿蹶着屁股拼命往草垛中钻。当然“猫”也有从指缝里偷看的时候,不过,这个秘密也只有月光知了。只是,往往玩得兴起时,却远远听见其中一人母亲的吆喝传来。于是,她或他便不得不嘟了嘴,极不情愿地答应一声,慢吞吞向那唤声走去。也有假装没听见的,其结果是被走过来的母亲或姐姐拖住胳膊或拧了耳朵飞快去了。不但身体受些皮肉之苦,还得听重复千遍的教训,诸如“日不归家,夜不落屋”之类。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很自觉地退出游戏,随母亲返回。心里犹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然而望见的只是些稻草,披着一层白纱,东倒西歪地站着。四面低矮的屋瓦上罩了屋薄澕的青辉,衬着晒场青石板的反光,益发显得扑朔迷离,引人神往。
最不能忘记的是,雪夜的月。
母亲带着我去给她那个生病的学生补课。归来时,夜已深了。
雪霁月初开,天地一片苍茫。月亮清冷地悬在空中,与地上的积雪交相辉映,发出凛冽的白光。雪野里一片静寂,只听见我和母亲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将这白茫茫的世界渲染得格外辽远空旷。牵着母亲的手,在月亮下穿过一片树林,影子被拖得老长老长,摇摇晃晃的,有些象自己在和树们演皮影戏。风,冷飕飕地掠过,吹起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的飘洒。此时,月光便成了一种无声的音乐,穿插在雪粒中,轻柔妙曼地自天上泻下,将一种神秘而圣洁的感觉渗进我的心中。人,便有些恍惚有些晕眩了。立时,月光又成了陈年的老酒,将一颗善感的心灌醉,醉在一种清远而略带些微凉凄美的意境里。走出树林,月,渐渐有些圆了,颜色似乎也暖和了许多,淡淡地散着一圈晕黄的光。忽然就记起冰心笔下的小桔灯,这月,也应是一盏暖暖的灯吧?在无数个这样寒冷的冬夜,陪着母亲瘦削的身影,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走在学生的心灵中。
“多情唯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当这样的诗句涌上心头,我已身在千山万水之外。而月,却已不象儿时那般跟我走了。它只在故乡,在那高高的山岗,在那落英缤纷的校园,默默伴在长眠地下的母亲身旁,静静地为我守望。当我奔波在滚滚红尘中,忙忙碌碌地和人们玩着“石头、剪子、布”的游戏,身心疲惫想要停歇却无处可逃;当我穿梭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真真假假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满脸油彩时高朋满座,素面可人却无人欣赏。就连当年那般纯美的雪夜月,让人脱口而出的却是曹雪芹的那句:”飞鸟食尽各投林,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城里的午夜,不会有谁敢独自走在僻静的树荫下。是的,童年的月光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佛说“境由心生”我能见到的,只是落泪的月亮。
“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断?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她心房”如梦如幻的歌声又清越地响起。在这“城里的月光”浸泡中,我的心一点点开始发酵。我转身拉开门,飞快地跑上天台。
果然,月亮就在不远处微笑着,一如童年时见到的模样。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对面窗户传来许美静如梦的歌声,是她那首城里的月光。
我关了灯,望向窗外。而窗外,是高楼的墙。墙上的天空,被分割成一些奇怪的形状,灰蓝中杂着几丝乌黑。
我想,城里,城里是没有月光的。倘或有,也只是某个坐在高楼喝茶的夜,带着微醉的心远远望见的一点昏黄。或是在灯火灿然的街边,不由自主地抬头,从南方葱郁的棕榈或别的荫生植物旁望上去,见到的挤在树叶间的几瓣惨白。
最美的月光,应在故乡,在童年的梦里。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背笆篓。”夏夜,奶奶坐在院中的竹椅上,一手摇蒲扇,一手抱了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轻轻哼唱着,将她带入一个清新的梦境:对面的教室中,高年级的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可以辩认出母亲弯腰辅导学生的身影。月亮,象一个逃学的顽童,吊在教室后的洋槐树梢,借着串串洁白的槐花作掩护,对着小女孩扮鬼脸。风儿吹过,似有若无的清香弥散开来,渐渐地溶入月光之中。有松涛阵阵传来,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洋槐们便和着隐约的空谷回音浅吟低唱。
小女孩跳下地,望着月亮招招手:“月亮,月亮,你跟我走吧!”果然,月亮不急不缓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走,月亮也走;她跑,月亮也跑;她突然站住脚,月亮也立刻停下。小女孩拍着手笑,月亮也乐呵呵地把眉毛都笑弯了。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秋天的月,是挂得最高的。天空纯净得象一块蓝色的冰块。月亮静静地写在一角,四射着清朗的银光。在这样的夜晚,老人们会抱了一个收音机围在树下听戏,父辈们通常就着月光争夺楚河汉界。邻家的哥哥姐姐们会相约了去田野里捉青蛙、泥鳅和蛇。而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向往的就是在月亮下捉迷藏。
晚饭后,小伙伴们陆续来到粮站的晒场上。其时,农民们收割来的稻子已被脱去稻谷,一捆捆整齐地排满了偌大的场院。“石头、剪子、布”大家同时伸出小手,石头砸剪子,剪子剪布,布又包石头。赢家退出,输者再划,直至最后一人。这人便是“猫”“猫”的职责自然不用说啦!但见猫煞有介事地用双手蒙住眼睛“喵-喵-喵-”三声过后,四下里望,咦“老鼠”们一个个全没了踪影。不过,不用着急,他有最好的帮手呢!月亮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可以让你清楚地看到玲子的红花裙带飘在一堆稻草上,看到小明的一只脚正悄悄往草堆里缩,看到杰儿蹶着屁股拼命往草垛中钻。当然“猫”也有从指缝里偷看的时候,不过,这个秘密也只有月光知了。只是,往往玩得兴起时,却远远听见其中一人母亲的吆喝传来。于是,她或他便不得不嘟了嘴,极不情愿地答应一声,慢吞吞向那唤声走去。也有假装没听见的,其结果是被走过来的母亲或姐姐拖住胳膊或拧了耳朵飞快去了。不但身体受些皮肉之苦,还得听重复千遍的教训,诸如“日不归家,夜不落屋”之类。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很自觉地退出游戏,随母亲返回。心里犹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然而望见的只是些稻草,披着一层白纱,东倒西歪地站着。四面低矮的屋瓦上罩了屋薄澕的青辉,衬着晒场青石板的反光,益发显得扑朔迷离,引人神往。
最不能忘记的是,雪夜的月。
母亲带着我去给她那个生病的学生补课。归来时,夜已深了。
雪霁月初开,天地一片苍茫。月亮清冷地悬在空中,与地上的积雪交相辉映,发出凛冽的白光。雪野里一片静寂,只听见我和母亲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将这白茫茫的世界渲染得格外辽远空旷。牵着母亲的手,在月亮下穿过一片树林,影子被拖得老长老长,摇摇晃晃的,有些象自己在和树们演皮影戏。风,冷飕飕地掠过,吹起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的飘洒。此时,月光便成了一种无声的音乐,穿插在雪粒中,轻柔妙曼地自天上泻下,将一种神秘而圣洁的感觉渗进我的心中。人,便有些恍惚有些晕眩了。立时,月光又成了陈年的老酒,将一颗善感的心灌醉,醉在一种清远而略带些微凉凄美的意境里。走出树林,月,渐渐有些圆了,颜色似乎也暖和了许多,淡淡地散着一圈晕黄的光。忽然就记起冰心笔下的小桔灯,这月,也应是一盏暖暖的灯吧?在无数个这样寒冷的冬夜,陪着母亲瘦削的身影,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走在学生的心灵中。
“多情唯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当这样的诗句涌上心头,我已身在千山万水之外。而月,却已不象儿时那般跟我走了。它只在故乡,在那高高的山岗,在那落英缤纷的校园,默默伴在长眠地下的母亲身旁,静静地为我守望。当我奔波在滚滚红尘中,忙忙碌碌地和人们玩着“石头、剪子、布”的游戏,身心疲惫想要停歇却无处可逃;当我穿梭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真真假假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满脸油彩时高朋满座,素面可人却无人欣赏。就连当年那般纯美的雪夜月,让人脱口而出的却是曹雪芹的那句:”飞鸟食尽各投林,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城里的午夜,不会有谁敢独自走在僻静的树荫下。是的,童年的月光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佛说“境由心生”我能见到的,只是落泪的月亮。
“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断?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她心房”如梦如幻的歌声又清越地响起。在这“城里的月光”浸泡中,我的心一点点开始发酵。我转身拉开门,飞快地跑上天台。
果然,月亮就在不远处微笑着,一如童年时见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