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小说网 > 请君怜 > 第一章

第一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天庭小主播我和女主播的那些事娱乐玩童西游之问道长生一符封仙六零小娇妻都市小世界变身咸鱼少女圣神传承

90小说网 www.90xiaoshuo.com,最快更新请君怜最新章节!

    喧腾的锣鼓铙钹声自卯时起即开始吹奏个不停,跋扈地张示着奢华的喜气。京城内最近扬沸一时的大事终于在今天演出了序幕──贵为皇叔的赵守文,其公子赵湍归将迎娶目前最受皇上宠信的杜中书令之女杜-儿为妻。

    名门贵胄、豪宅深院内所发生的大小事向来便是最受市井小民们喜爱的消遣,那么关于今日如此盛大的迎亲行列,会有多少话题可引起人们的好奇与谈论呢?

    可供讨论的事多着了,就先由两方家世说起吧。

    赵守文乃先皇胞弟,虽年纪与先皇岁数相差极多,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相当要好。

    当年赵守文跟随先皇帝南征北讨打天下之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因此在天下大势底定后,赵守文也获封为“定威王”即使现在他已不再介入朝廷中事,但其威望仍旧存在,朝廷中人皆得敬其三分。

    而杜府在朝中也享有极重的权位,杜书禅以中书令的高位,却兼内朝翰林学士知制诰之职务与实权,足见皇上对其信任与偏宠程度,也因社书禅为人宽厚,禀性忠诚,因此在朝野内外备受敬重,可说权势如日中天。

    凭着赵、杜两家同样-赫的背景,再加上皇上亲题的手谕,为这桩金玉良缘提供了牢不可破的坚实壁垒。所以婚礼的铺张盛大便绝对免不了,光看迎亲队伍就排了三里之长,更别提其他礼数会有的浪费了。

    一清早迎亲队伍绕街的喧闹声便吸引了大批看热闹的人群。

    令好事者碎嘴的还不只赵、杜两府联姻所能带给两家的权势与利益,这两府的私事同样也是人们好奇的对象。

    赵守文有一妻两妾,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子与次子为元配夫人王玉钗所生,而排行第三的女儿及么子则为二房所生,至于三夫人──也是赵守文最宠爱的小妾,则于四年前猝然病逝,未留有子女。其死因引起许多揣测,其中以二夫人施下毒手的传言流传最广,但人们也只敢私下臆谈,毕竟深宅大院内的是非总是特别多,没有权势的人只求自保,别惹火上身就属万幸了。

    由于元配夫人王玉钗育有两子,因此也让她在赵王府拥有坚实稳固、无可动摇的地位。可惜的是,此两子的性格迥然相异,天差地别。

    长子赵湍归──也就是今日的新郎官,不仅相貌英挺俊朗,且学识过人、温文有礼;但次子赵成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就罢了,还常常在外滋生事端,令人痛恶,却又因畏于赵府权势而莫可奈何。

    再说说今日的新嫁娘──杜-儿,她可是杜书禅最疼宠的么女,只要住在京城内的人都知道,杜书禅娶有一妻一妾,育有四子一女,家庭关系和谐融洽。而四位儿子因为各自禀性不同,因此朝向完全不同的各方领域钻研发展,但亦有相当一致之处,便是对杜-儿的偏宠,简直是到了挖心掏肺的溺爱程度。

    杜-儿虽甚少步出闺阁,但只要曾见过她的人皆有如此描述:杜-儿貌胜西施,形比飞燕,态拟昭君,神若甄宓;而她知书达理心如菩萨,时常济助贫寒孤苦的才德盛名亦传满京城,被捧上有若天仙一般的地位。

    像这样才性俱美的佳人与赵湍归那样博学尔雅的才子缔结姻缘,无疑是天作之合,再美好不过了。

    可是,另有隐约的蜚语在街巷中流传:这赵家四名子女中,除了赵湍归之外,其他三人皆早已婚配,而赵湍归却迟至现在年过二十三才娶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即人生常理。一般男子最迟在十八、九岁的年纪便已婚配,为何赵湍归会迟至现在?理由为何?

    虽他早先对外声明,想等靠自己的实力考中进士之后才言娶亲,但在街坊的传言里,却上演另一个版本。

    事实上,报考科举只是一项藉口而已,真正的原因在于:赵湍归有断袖之癖!

    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耳语出现?单看他与在崇文馆所结交的义弟欧阳-往来过密,且两人皆不近女色,就足以启人疑窦。

    当然,这样的蜚短流长人们只敢私底下谈论,若不小心被赵王府的人听到,可会吃不完兜着走。也因此,许多人对赵、杜两家联姻存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是这桩看来完美的金玉良缘是会显出缺陷呢?还是佳人将融化才子冰心,使歧路亡羊回归正途?抑或一切传闻皆仅只是空穴来风,两人从此以后将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婚礼,只是序幕;戏码,正待搬演

    ΩΩΩΩΩ

    繁杂的婚礼仪式漫长、琐碎且恼人,在一番折腾过后,新娘因先被送入倚梅院的新房中而终于得以喘口气,稍事歇习,等候新郎来揭盖头。

    月渐东升,杜-儿坐在新床上,双手紧绞着红色手巾,泄漏她在优雅端庄表相之下的紧张。

    “我说我的好小姐呀,-亲手绣制的鸳鸯已经被扭得不成形样了,-就发发慈悲,停停手,放过无辜的-俩吧。”

    喜儿是随嫁入赵府的贴身丫鬟,虽然与杜-儿同是初入赵王府,她的害怕与不安并不比自家小姐少,只是看到小姐如此紧张的模样,她会很心疼的。于是她这个做下人的总得尽些薄力,说一些话来缓和室内沉闷的气氛,让小姐的心情能够舒缓好过些。

    “好喜儿,-就别再取笑我了,我知道-的心底没有比我好过多少,瞧!-的手也同我一样冰冷。”杜-儿自喜帕下的一方小视角,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喜儿那双紧握的手,于是伸手拉过并用自己的双手将其合握。“-放心,这儿还有我在,好歹我也是王府的少夫人,大家都得让我几分,我不会让-受到任何委屈。”

    “小姐”喜儿双瞳微-,感动地回握杜-儿。

    小姐总是如此,既贴心又温柔。

    记得她自八岁起便开始跟着同年龄的小姐,那时自己因乍到新环境而感到惶惶不安的心,总让小姐用柔美的笑靥抚平,且待她好似亲生姊妹一般,而非主仆。

    她一直认为以小姐这样显赫的家世与出色的外貌,再加上老爷与少爷们的极尽呵宠,小姐无疑具有相当的条件来骄矜放肆,就如同许多其他的官家小姐一般,但小姐却连一丝骄气也没有,相反的,她温厚、谦和,善良且体贴人心。

    杜府内的所有人感情会如此融洽,小姐无疑是最主要的向心力之源,这也就莫怪今早临出门前,老爷与夫人哭花了老脸。

    现在她只希望赵王府里的人,尤其是姑爷,能懂得小姐的好,真心地疼惜小姐,让小姐往后的日子都能过得快乐如意。

    “小姐,姑爷能娶到-,是他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喜儿由衷地说着。

    “喜儿!”杜-儿放开喜儿的手娇嗔,喜帕下的雪颜满溢红潮。

    “是!喜儿知道小姐害臊,就不继续取笑小姐了,这样说可以吧。”喜儿吐吐舌头。

    虽然她说的话句句出自真心,只是小姐脸皮薄,不爱听夸,她也只得当玩笑话来讲。

    远远地传来了喧闹的声响,应是新郎官与闹洞房的人来了。

    喜儿无措地看向杜-儿,见她将手巾绞得更紧,指节泛白。

    她想安抚小姐,只是自己实在太紧张,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得静静地低着头,背挺得僵直,站立一旁。

    “我说赵兄好福气,能娶到杜中书的掌上明珠,羡煞了咱们一票人。听说嫂子可是个才貌兼备的倾城美人,今天终于有幸得窥庐山真面目了。”

    “是呀,早就听闻嫂子盛名,却无缘得见,今儿个可得好好地瞧上一瞧。”

    “哎呀!我说你们这些鲁男子待会儿可得有礼些,别吓着我们娇滴滴的新娘子。”喜娘在走近房门时出声提醒这一群兀自嘻笑的男子,要他们别闹得太凶。

    “遵命!”突然有一男子故作调皮的发声,众人籼么笮Α?br/>

    喜娘推开房门,大伙便簇拥着一身喜气的新郎官进入内室。一名身着白色儒服、面容纤细俊逸的男子,缓缓尾随于众人之后,他的沉默与大伙的热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赵湍归接过喜娘递给他的如意形玉制长秤,转身面对坐在床头,全身被亮眼鲜红笼罩住的新娘,伸出的手踌躇了。

    “赵兄,快掀新娘子的盖头呀,你还在犹豫什么?”较为性急的人开口,催促新郎满足他们对杜-儿的好奇。

    “哎呀,新郎官总会害羞嘛!”另有人打趣地冒出话,又引起众人的大笑。

    “新郎官,你就快点掀了盖头吧,别虚耗时光。”

    “是呀!别害臊了,快掀呀。”众人一个劲儿地将赵湍归的踌躇当成是不好意思。

    “哈,平日赵兄和我们饮酒射赋、畅怀高谈总有几分豪气,倒不曾知道你还有这么害臊羞涩的一面,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在场看来年纪最轻的男子开口。

    “人家的大喜之日,羞涩也是应该的,我可等着看你当新郎官时还能不能洒脱得起来。”喜娘跟他抬杠着,一双眼却仍直勾勾地盯着新娘。

    她其实也很好奇,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杜-儿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实在受不了众人一股劲儿的猛起簦赵湍归定下心念,一鼓作气,举起玉秤快速掀下喜帕?br/>

    自众人进屋后精神便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杜-儿,在喜帕翻落的同时,随着乍现的光芒反射性地抬头,惊惶的眼在与赵湍归对视一瞬之后随即羞怯地低下。

    一片静默取代了原先的嬉闹,众人的反应只能用呆傻来形容。

    看新娘子那清艳的丽颜令人心醉,那带怯的羞容令人心怜,那赛雪的冰肌令人心驰,那子夜般深幽的大眼令人心折,只能说,杜-儿真是活脱脱一位天仙绝色,京城第一美人果然不负盛名!

    面对自己心不甘情不愿迎娶而来的新娘,赵湍归有一瞬间的失神。

    早听说过他人对杜-儿的盛赞,只是他的妻子拥有再美丽的外貌又如何?动摇不了他早已沉落的一颗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杜-儿不仅是样貌长得美极,她最吸引人之处,在于眼神的纯净,与浑身所散发出的那份娴雅又淡逸的气息。

    只消一眼,他便知道,杜-儿是个内外皆好、无可挑剔的完美女子。

    只可惜,怕是所托非人了

    从进入新房后便一直倚着内厅隔门的白衣男子,在赵湍归掀开喜帕后,脸色由初见新娘的怔忡,逐渐转成失落与怅然。

    “翩若惊鸿,腕若蝤蝾。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赵兄,你好福气,娶到的新娘子不是人,根本是个天仙呀!”突然有人打破沉默,发出惊叹。

    “我说悟缓,瞧你从今早就一直是这么个闷闷不乐的模样,这下娶得如此佳人,你可开心了吧?”与赵湍归交情较好的人说道。

    “怎会不开心,你没瞧咱们的新郎官望着新娘子猛发呆吗?”又有人语出调侃。

    霎时房内又是一片打趣的取笑裟稚?br/>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人,既然知道人家新郎被新娘子迷住了,怎么不知道识相走人呀!别在这儿瞎闹,耽误他俩的好时辰,快把该行的礼行一行吧。”喜娘回过神后说道。

    在新人喝完合卺酒、行完礼数之后,喜娘便催促着大伙快快离开。

    “悟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离开前,仍有人不忘调侃叮嘱。

    赵湍归的回应,便是以沉默的态度请他们赶快走人。

    倒是低垂螓首坐于床畔的杜-儿在听到这番话后倏地满面涌上潮红,那羞涩的样貌,又看傻了大伙。

    “天啊,我们得快走,省得等一下有人把持不住,违反礼教强抢赵兄的新娘。”

    “哈!谁敢如此不自量力?”另一人吐槽。

    “这等好事哪一天能降临到我头上呢?”完全是饱含欣羡的语气。

    “怕是你再等个一甲子也等不到这等好运道。”

    “这可不一定,说不准天降洪福。”

    “别傻啦。”

    “对呀,咱们好好去大喝一番还较为实际些。”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嬉闹着往前厅行去。

    从进入喜房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男子,在转身离去前,神色复杂地看了赵湍归一眼。

    “欧阳,悟缓已经娶得佳人归,身为他的义弟,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喝到你的喜酒呢?”有人搭着白衣男子的肩问道。

    “再说吧。”他淡淡回答。

    即使是好友,也没有人能体会他心中的苦。

    打算继续饮酒作乐的一行人移步前厅,渐行渐远。

    在喧闹的人群离开之后,赵湍归看向站在床边,一脸不知所措的喜儿,开口问道:“-是随少夫人陪嫁过来的丫鬟吗?叫什么名字?”

    “回姑爷的话,奴婢名唤喜儿。”喜儿赶紧行礼。

    赵湍归点了下头表示了解,续道:“-也下去吧,李总管会为-安排。”

    “是,奴婢告退。”又揖了一礼,喜儿走向尚在门口等候的李总管,关上房门后离开。

    喜儿走后,房内随即陷入一片窒人的静默。

    杜-儿不知所措地坐着,耳边仿佛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这种压力迫得人昏眩,却又令人期待。

    还记得赵湍归亲至社府提亲时,兄长曾带她躲于帘后偷瞧,那时,他的样貌已然深印入她脑海中。

    瞧其面貌端正俊朗,气质尔雅内敛,清亮有神的眼显其些许豪迈潇洒的性格,但过于浓密的剑眉却泄漏出他固执的脾性,直挺的鼻梁虽然看似寡情,丰厚的双唇却相反的呈现他的多情与重情。

    自亲事订下后,不知有多少人在她面前赞扬过赵湍归的好,她知道,自己的夫婿绝对是人中之龙,也相信自己若有幸让他爱上,必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人。

    随着房内沉默的持续,杜-儿益发不知所措。

    她对洞房花烛夜会发生的事情并非全然不解。自小因领悟力奇高,又总爱进出父亲的书房,再加上四位兄长宠她实在宠过了头,只要见到坊间有什么新奇的书或怪异新颖的玩意儿,就会特地带回府里给她。因此一般女孩儿家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全都看过,也全都知道。

    只是知道与实际施行完全是两回事,以她这个极少出闺阁又不爱碎嘴的女孩儿家而言,对夫妻间事能了解的毕竟仍是有限,所以她现在只能强抑下满心的紧张,静静地等待她的夫婿有所行动。

    沉默依旧持续着,就在杜-儿几乎以为他们两人将如此对坐一夜之时,赵湍归终于开口。

    “杜-儿,既然-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杜、赵两家的权势,我们断然必须相处一辈子,不得毁婚。所以,有些事,我想我们还是趁现在说清楚得好。”

    赵湍归语气中浓浓的不善与敌意令杜-儿错愕地抬起头。

    直视杜-儿那惊诧与不解的目光,赵湍归强自抑下泛上心头的罪恶感,告诉自己是他们逼得他如此,杜-儿活该是代罪羔羊!

    他快意恩仇地续道:“-听好了,纵使-是我名义上的妻子,这辈子仍休想我会爱-,清楚了吗?”

    名义上的妻子?可真是伤人的一句话呀!

    “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吗?还是我的家人曾得罪过你?”杜-儿怔愣道。

    他怎能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在她已将自己的心遗落在他身上之后!

    “为什么?”赵湍归惨淡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娶-,因为我被迫必须娶-,因为-是杜中书的掌上明珠,让我没有理由拒绝娶-,更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憎恨这门亲事!”他移近她,一字一句地说。

    他很清楚,就算成亲对象不是杜-儿,也必然会有其他女人的出现,因此他只能抱着拖得了一时是一时的想法。坏只坏在杜家权势太大,让他连拖延的藉口都没有!

    杜-儿被他语气与表情中的阴沉骇着,想后退,奈何她本来就坐在床上,无路可退,因此只能一直往后倾身,用两手支撑着身子不致向后摔倒。

    “是否你不愿与我成亲的原因是,你心已另有所属?”杜-儿几乎是反射性地颤声轻问。

    惊异于杜-儿思考的敏捷与聪慧,赵湍归目光炯然地瞪她一眼,而后转身,冷漠而残忍地说道:“我很高兴娶到聪明若-的妻子,希望-以后不会为我带来麻烦。”一方面赞许杜-儿的聪明,另一方面也是警告她别想在王府里兴风作浪。

    赵湍归话一说完,便大步踏离了新房。

    直到房门被大力关上,杜-儿心碎的泪,才缓缓沿着让胭脂妆点成喜气的面颊流下。

    这就是她满心期许的幸福吗?这就是所有人口中再完美不过的天作之合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事竟至此?

    合掌接住不断滴落的泪,这竟是她的洞房花烛夜!那因沾染脂粉而透出微红色泽的水珠,是否就是她那被刨刮而不住淌血的心?天啊,谁来告诉她,她做错了什么!

    望日圆满的月,尽情洒落它的光亮,照在所有作乐的人身上。

    恣意绽放的繁花丛中,有不甘寂寞的虫鸣唧唧,与喧闹的人相和着。

    尘俗依旧,自然运行不变,谁会在乎,世上多了多少伤心人?

    ΩΩΩΩΩ

    亮若银盘的月,高悬碧落,四周不曾停歇的虫鸣与前厅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相融,却衬出后院的幽阒与静谧。偶尔有几许凉风吹动一角刻意栽植的竹林,奏响竹叶乐鸣;拂过亭下水波轻扰,形成潋滟的姿色。在筑于水上,以曲桥连接两岸的悠然亭内,一身纯白的男子伫立着,月华洒落其周身,衬得他恍若出尘。但围绕着他的那股萧索与落寞的沉重气息,却打散了他四周那迷离得仿佛不属于人世的烟幕。

    欧阳-好不容易才逃离前厅那些半醉狂闹的人群,并非他不喜热闹,只是实在没有作乐的心情,只想好好地透口气,一个人静一静。

    凝神望着水中仍有不肯安歇的锦鲤,优闲自适地享受月夜的清凉,他有些许出神。

    如果人也能如此自由无拘,该有多好?

    为何人世总有那么多牵累?为何人世总会有那么多规条?牢牢将自己捆绑其中,动弹不得。

    总是这样,不觉累吗?如果他能不看、不理、不应、不管世俗,是否

    呵,究竟是上天蓄意捉弄、是天负他,还是他自己不愿认命地作茧自缚?

    思绪翻飞,眼神随之慢慢地变得空茫,仿若看向某一定点,实则已失焦距。

    他只想让自己沉溺,耽陷于属于自己的落拓伤情的氛围。

    缓慢而熟悉的脚步声渐次传入他耳中,他没有回头,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直到来人走入亭内,在他身后站立,两人如此僵持住,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亦没有人有所动作。

    过了约莫一刻,欧阳-终于打破僵局。

    “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你何忍放新娘孤单一人独候春宵?”

    “娶她的是赵王府,是两家的权势,并不是我。”赵湍归冷冷地说着。

    “但行礼的新郎官却是你,无庸置疑。”

    赵湍归静默,过了一会儿才低语“玉容,别折磨我。”语气是不胜负荷的破碎。

    欧阳-转身面对赵湍归,双眼直勾勾望向他,轻声却肯定地说:“她很好。”

    “她是很好,”赵湍归无可否认,连他初见她时都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是,所嫁非人。”

    “何必呢?她是无辜的。”欧阳-又转身望向水面。“这样一位品德学养皆无可挑剔的女子,绝对配得上你,值得你赋予感情,爱上她,你们往后的日子幸福无虞。”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玉容,如果我们都看得透,何须如此心伤。”赵湍归的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一丝因欧阳-的话语而挑起的怒气。

    “但你已娶了她,她毕竟是你的责任。”自方才到现在,欧阳-的语气一直都是不露情绪的平淡。

    赵湍归闻言,气愤地抓住欧阳-的双臂,将他背转过身,直视他的眼道:“那你还希望我怎么做?牵引我全副心神的是你,让我疯狂的是你,要我答应亲事的是你,让我们两人都心碎的也是你,现在你何忍再用这样的态度折磨我?”他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当初敌不过他哀求的眼神,恨恨地许下这门亲事,现在却还得面对他冷淡的讽语!

    “不然我能如何?玉石俱焚吗?”他凄恻地垂首低语。

    “我不在乎!”赵湍归脸上有为情所困的疯狂。

    “但我在乎,悟缓,你性本刚烈,就算再多的诗书礼教,只能成就你外在给人的错觉,却掩不了真实的你。我们原就违反世俗,无法期许能被理解与原谅,若一意孤行,将不可能有善了。我只希望你了解,我要你过得好,我只盼你幸福。”欧阳-落寞而缓慢地说着。

    “那你呢?你怎么办?”赵湍归目光炯炯地看向欧阳。

    “天下之大,岂无我容身之处?”怎么办?呵,他根本没想到要怎么办,心既已死,怎么做还不都一样。

    “心不平静,到哪里都无法安身。”赵湍归咬牙冷道。“你以为你是在为我着想吗?你可曾正视过我真正的心思?可知若没有你,我一生都不可能盼得幸福!惊世骇俗、违反礼教又如何?我只在乎我们能否在一起。要我娶亲,只是让世上多一个伤心人罢了,为何你就是看不清?你以自己的想法为我度量,却不在乎我是否希罕、是否愿意接受你的牺牲。玉容,你对我太不公平!”

    “然而公不公平却不是我们两人可以权衡与左右的,你是赵家长子,如何逃避传宗接代的义务?若真要说不公,或许只能说是上天捉弄吧。让一对有情人却偏偏都是男子,让我们偏偏都有着权势如日中天的家世,让我们连隐避世俗都只能是奢想。悟缓,放弃对我的情,对你或许较好。”

    “别再自以为是,也别再说这些话,更不许你动离我远走的念头,要我放弃对你的情,我做不到。”赵湍归一字一句,重重地宣告。

    闻言,欧阳-心头霎时翻腾出万端复杂的心情,有悲、有无奈、有喜,却又有些自己无法分析的心绪与不安。

    往后,该怎么走下去?

    “至少,待杜-儿好一点。”

    “你不在乎?”赵湍归直盯住欧阳。

    “在乎又如何?”欧阳-苦笑,想起赵湍归惊见杜-儿瞬间那怔忡的表情。

    赵湍归盯着欧阳-俊逸纤细的面容,半晌后轻轻扯出一笑,笑容淡然,却盈满蓄意。

    “办、不、到!”他一字一字说着。

    “悟缓,你”“别再提了,好吗?”满含无奈的叹语中,却又有着恳求,让欧阳-闭口,不再言语。

    关于未来,如同乌云遮住日月一般,光芒翳尽,剩下的,只是无边黑暗。

    赵湍归转身望向天空西斜的圆月。

    如此圆满的月,却冷眼看待人世的悲欢离合。

    谁说月圆人圆,现在他却只觉它漠然得可怕。

    今人不见旧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滚滚浊世,他们也只是一点零星的沙尘,算得了什么!

    只是渺小如他们,为何仍有那么多无可宣泄的苦?

本站推荐:天价小娇妻:总裁的33日索情我村子里的后宫佣兵的战争重生之财源滚滚美食供应商重生八零之极品军妻炮灰修真指南腹黑双胞胎:抢个总裁做爹地林家女学神在手,天下我有

请君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90小说网只为原作者雪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雪蛙并收藏请君怜最新章节